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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锁锁妈 2011-01-19 16:38:40 引用

liu727055

 田满满

    田二河,我妈要喊满满(四川方言,伯伯的意思),田二河的二娃,我要喊满满。

    田满满去年到我家来耍,对我妈说:嘿,何安秀何小妹崽,你本来是要嫁给我的!今天来,我都打算给你带朵玫瑰花来,我婆娘又不让!

    我妈挥挥手:格格,快送你田满满去搭车,看一会儿晚了赶不到了。

    山歌田二河

    有一天,田二河看见何小妹崽在街沿上耍,就上去逗她:嘿!何小妹崽,你屋头老汉儿今天回不来了!何小妹崽吓疼了:咋喃?!田二河慢条斯理地说:他今天在街上把人家的秤砣踩烂了。

    何小妹崽一路哭喔,回去找她妈,妈在砍猪草,她哭兮流了:妈嘞,人家说我老汉儿今天回不来了!呜呜呜!何小妹崽妈停下手里活路:为啥子喃?何小妹崽说:人家说他把别个的秤砣踩烂了……何小妹崽妈笑了:瓜妹崽,秤砣哪门踩得烂嘛,锭子那么大的一坨铁!哪个砍脑壳的瘟殇给你说的嘛?

    何小妹崽扯起嗝嗝:嗯、嗯,是田二河满满!

    第二天,何小妹崽又在街沿上耍。田二河又路过:耶!何妹崽,你还在耍啊,你老汉今天又回不来唠!何小妹崽:咋喃?田二河:他把人家炒盐的石锅烧了个洞!

    何小妹崽又一路哭喔,回去找她妈。她妈在挑水,她哭兮流了:妈

    嘞,人家说我老汉儿今天回不来了!呜呜呜!她妈问:又哪门了嘛?何小妹崽:人家说他把别个炒盐的石锅烧了个洞!何小妹崽妈放下水桶:石锅是石头的,厚得很!哪门烧得烂喔,瓜女子!人家哄你的,哪个塞炮眼的给你说的?

    何小妹崽扯起嗝嗝:嗯、嗯,是田二河满满!

    第三天,何小妹崽依旧在街沿上耍,远远看见田二河满满着着急急跑过来:嘿!何小妹崽快点去喊你妈,你老汉儿在街上遭哒到盐井头,淹死唠!说完他就匆匆忙忙跑了。

    这下,何小妹崽魂都飞了,哭得嘶声力竭、屁滚尿流地回去找她妈:妈耶!妈嘞!人家说我老汉遭哒在盐井头淹死了哇!哇哇哇哇!何小妹崽的妈正在沥凉粉,双手沾满了米粉,何小妹崽一头就扎进她衣兜,她连忙说:瓜女娃子,盐井只有拳头那么大一坨,脚都插不下去,哪门得淹得死人咯!是不是又是田二河那个坐班房的给你说的?!

    何小妹崽扯起嗝嗝:嗯!

    何小妹崽的妈拉起何小妹崽,就去后田坎上田二河屋头算账,老远就扯起嗓子开始问候田邻居:田二河——你个砍脑壳的瘟殇!田二河——你个塞炮眼的!田二河——你个坐班房的!你一天吃了饭胀饱了莫得事就来逗我屋头小妹崽!逗傻了你娃要负责!

    田二河坐在门槛上抽旱烟,笑眯眯地说:哎呀嘞,何大嫂,着啥子急嘛,回把回就逗傻了嗦?小娃娃家就是要逗!逗傻了二天给我当媳妇,我屋头二娃不得嫌弃她!嘿嘿嘿嘿!何大嫂我不逗你屋头幺妹,你哪门有空走到我屋头来耍嘛!!稀客啊稀客!说罢还嫌意思没到位,居然用歌声补充:

    大嫂你住在对门岩耶,

    时时看见你出来!

    早晨看见你挑水哟——

    晚上望见你砍柴。

    恨不得大风刮拢来!

    ……

    田二河是远近闻名的赖死汉,爱唱山歌,一天嘻哈打笑,唱唱闹闹。


有一天,何小妹崽家里最漂亮的一只公鸡不在了。何老汉带领何老大、何老二、何老三堵在他屋头,非要喊他交出来不可,把个田二河的婆娘急得喔,“扑通”一声坐在院坝头,哭:田死鬼,你就把人家的鸡还给人家嘞!嫁给你日妈的老子的老脸都给你丢完嘎唠!咿咿咿咿,哇哇哇哇,呜呜呜呜!你个矮冬瓜!

    啥子都不能激怒田二河先生,只有说他矮,他是真的会伤心的。他瞪起眼睛呵斥婆娘:矮?!老子个子矮,雀雀儿不矮噻!龟儿死婆娘!

    最后,田二河只有把何家大小四条怒气冲冲的汉子带到后院地头上,指着一个土包包说:在这嘞!挖嘛。一只英年早逝的公鸡瞬间就暴尸于光天化日之下——是遭田二河把脖子扭断了死的。他本来打算晚上来烧起吃,还要下点酒。何家四条汉子捧着死鸡,沉浸在痛失爱鸡的忧郁情绪中。田二河居然很认真地过来打商量:我至少要吃个鸡把腿!

    田二河没有吃成鸡把腿,倒是激怒了青春叛逆期的何家老三。小伙子果断地抄起扁担砍在了田先生的大把腿上——都是把腿惹的祸。田先生不得不郁闷地在床上睡了一个礼拜。在没有田先生身影及歌声的这一个礼拜中,村子别提多么祥和安静了。大家都在说:田二河是不是真的去坐班房了喔?这个老不胎害的……

    田二河先生怎么能忍受在床上的寂寞生活呢?他有自己的办法证明自身的存在,他扯起响亮的鸡公嗓放声歌唱,表达着对人生由衷的热爱,歌词大意如下:

    吃菜要吃白菜头哟,

    嫁郎要嫁大贼头!

    半夜是听得钢刀响嘛——

    妹穿绫罗哥穿绸!

    他看没有人理他,一步一爬挪到窗子边上,加大音量继续讴歌:

    生要恋来死要恋咯,

    不怕亲夫在眼前!

    嘿嘿,见官如同见父母噻——

    坐牢如同坐花园!

    ……

    家家户户的主妇都在第一时间把未成年人的耳朵堵上了。何小妹崽奶声奶气地对她妈说:妈耶,我长大了要嫁个贼,好穿绸!我外婆一记响亮的耳巴子扇在了我那年幼无知的妈妈脸上——是的,何小妹崽就是我那亲爱的母亲,而她妈,就是我亲爱的已经去世的外婆。

 

我妈妈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,说:哎呀这个田二河的龙门阵多得很,三天三夜都摆不完!我问:妈妈,他后来到哪里去了喃?我妈嘿的一声,清了清嗓子,说:记得有一天,街上来了一群修公路的劳改犯,中午做了活路就在路边上搭起锅儿煮饭。他龟儿子跑过去一看,耶!还吃的是干饭!他就问人家:你们还缺不缺人嘛,我也来参加一个!人家说:我们做不到主,你去问背枪的!他去问背枪的:咳,你们还收不收人嘛?背枪的把他上下打量一下说:你以为这个随便来得到嗦?要犯错误才进来得到!于是,他就想方设法去犯错误。犯点啥子错误好喃?他想来想去,最后去调戏了人家镇长的女,终于遭抓进去,就再莫得下落了……也不晓得吃上干饭没有。

    据说,田二河的老二长大后,和他老汉一个样,天天在牛背上对着过路的女娃唱歌,声音比他老汉还要响亮——

    哥哥生来爱唱歌哟,

    要几多来有几多!

    树上挂得歌成串嘛,

    是岩里绕得起坨坨。

    妹妹你要喜欢听噻,

    哥哥的调子一脑壳……

    从安居坝来的男孩

    春天来了。六岁的安秀儿脱了厚棉袄换了夹衣。夹衣是红底起白点点花的,有补巴但是补得很好,针脚之细,她自己补的。安秀儿觉得翻了年了,自己又大了,就把原来的冲天炮头发梳成了两边各一个的羊角辫,甩啊甩的,好耍喃。

    她婶婶……喔,她婶婶就是她妈。安秀儿从小病多,大人害怕带不活,就喊她改口喊妈喊婶婶,喊爸喊伯伯。她婶婶叫她去田坎上挖野折耳根,她就晃着羊角辫子提起篮篮儿去了。妈坐在院坝头宰猪草,一侧身,看见小妹崽出门走在青幽幽的堰塘边上,背影是个红的,走得一跳一跳的。她嘿嘿一笑:个小短命的,硬是长大了耶。

    安秀儿很用心地挖,挖啊挖,春天的半上午,田坎上的野折耳根多得很,眼看一会儿篮篮儿头就堆起半边了!她一直低头,一只手拿镰刀刨,一只手扯根根,忙得满头一层细汗。一只小麻雀儿俯冲下来,差点啄着安秀的头发,安秀挥着镰刀去追:看老子抓到你丢到灶孔头烧起吃!看老子……看老子……小麻雀吓得飞到不知道哪里去了,她又继续挖折耳根,碰到刚刚开开的野花,她都小心地摸着蔸蔸摘下来,一会儿也有一小把了。有紫色的翻浆花,黄色的太阳花,白色的野豌豆。她找了两朵开得最繁的太阳花,在羊角辫上一边插了一朵,在水塘边上照了照,自己瓜兮兮笑半天。


  突然,她觉得眼前黑了一下,然后又亮了。她忙撑起来看,但是起猛了,半天眼前都是黑的。慢慢地,她看清了:是一个男娃娃,多高大的,脸儿干净,穿了身明显不合身的洗得发白的蓝布衣服——刚刚从她篮篮边上跨过去,在几步路外看着她。

    她跳起来,喊:咳!哪家娃儿这么不讲礼!从我篮篮儿上过!这个阵势加上来回猛烈摇晃的羊角辫,吓得那个男娃娃脸都涨红了,结结巴巴地说:不是哒,不是哒……我、没、没、没……口音明显的不是本地的。

    安秀儿被他“哒”啊“哒”的逗笑了:哈哈哈,我问你是从哪里来——哒!叫啥子名字——哒!男娃娃听出小女娃子在学他,脸更红了:我、我叫吴、吴文举,从安居坝来,要去发财垭找何铧铁学铸铧……哒!最后那个没有忍住的“哒”让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。

    安秀儿捶着土地大笑,在地上打了三圈滚,把装了折耳根的篮篮儿都碰翻了,折耳根翻了一地,辫子上的太阳花也掉了一朵。吴文举连忙上来帮忙扶起篮篮儿,把折耳根往篮篮儿头抓:硬是的喔,有啥子好笑的嘛……

    安秀笑得脸儿通红,上气不接下气:吴、吴文举!那你有没有找到何铧铁屋头喃?吴文举摇摇头:没哒!安秀笑吟吟地挽起篮篮,另一只手捏着她摘的野花,脆生生地说:来!跟我来!

    ……

    远远的,在院坝里宰猪草的婶婶看见自家安秀儿回来了,红色的身影后面还跟了一个蓝色的大一些的身影,像是个男娃儿。她“咦”了一声,就听见安秀在喊:

    婶婶——

    有人找我伯伯——

    从安居坝来的!

    从这天起,安秀就多了一个哥哥,为了和自己四个哥区别,她叫他吴文举哥哥。这个称呼从来都没有被简化过,连名带姓加哥哥,一直都这么喊。喜得好小女娃子嘴皮利索,天到黑都听到安秀在喊:吴文举哥哥,我们都去堰塘洗红苕嘛!吴文举哥哥,你给我做根红缨枪嘛!吴文举哥哥,你教我唱首“东方红太阳升”嘛!


 吴文举人聪明又肯吃苦,慢慢成了何铧铁最喜欢的一个徒弟娃儿。从他刚进门的十二岁,一直留他到十五岁,吃住在家头,活路手把手地教。安秀也是越长大越能干,家头喂猪做饭洗衣服样样都得行,特别是洗吴文举哥哥的衣裳,那是洗得巴巴适适又补得巴巴适适。

    每次他们两个从田坎上过,吴文举都要说:看哒,安秀妹儿嘞,我来那天就是在这里碰到你,你对我好歪哒!安秀瞪起圆眼睛:哪个喊你从人家篮篮上过!没得礼貌!哼!

    日子过得快,转眼就是安秀十岁的生日了。这一天,吴文举哥哥亲手铸了一把小镰刀,送给过十岁生日的安秀。

    安秀高兴得喔,一下子跳得老高,但是吴文举哥哥又说了一句话,让她又呜呜呜哭了起来,也顾不得过生哭不吉利。吴文举哥哥说:安秀妹妹,我要回安居坝唠,你伯伯说我出得师了,我老汉儿也打信来说要我回去,屋头要我去帮!

    走的那天,大家都找不到安秀,做了一锅瘦肉面条,她也没有来吃。吴文举吃了面,像往常那样把碗端到厨房里洗了,然后恭恭敬敬地给何铧铁和师娘磕了三个响头。他都长胡子了,说话变得瓮声瓮气:婶婶、伯伯,你们待我就像自己儿子一样,你们也是我吴文举一辈子的爹娘!我走了,我还要经常来看你们!

    安秀躲在梁上唧唧唧地哭了。

    ……

    三年自然灾害,家家都没有吃的。安秀都十三岁了,还是穿着她那件红色的夹衣,用各种颜色的布加了边子。反正今年过年啥子都没有盼的。

    远远地公路上走来一个高大的影子,熟悉得很,又半天想不起来。伯伯打起哈哈说:哎呀,文举娃儿得嘛,都长得这么大唠!

    安秀不晓得咋个的,脸就红了,没有迎上去,站在婶婶身后抿嘴抿嘴地笑,拿眼睛瞟,哎呀,硬是长得来——好……安秀“扑哧”一声又笑出来了:你们看那个憨包!吴文举脖子上拿麻绳拴了两坨莲花白菜,一边吊一坨,远远就喊:

    伯伯——婶婶——


 我来给你们拜年唠——

    ……

    安秀就是我妈。吴文举叔叔我没有见过。我妈后来出去读书,嫁给了我爸;吴文举叔叔结了一个安居坝乡下的婆娘。

    我妈都中年妇女了,还是叫他吴文举哥哥。

    有一天,我妈接到一封信,狠狠地哭了一场。她去打电话,在电话里我听她和舅舅说:吴文举哥哥去塘里炸鱼遭炸死了!

    她好几天都精神不好,就打算回老家去了。

    她回来之后,领回来一个小男孩,农村穿着,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衣服,躲在我妈后面。我妈把他推进家门来,指着我说:这个就是格格妹妹!你自我介绍下,勇敢点!那个小男孩涨红了脸,小声地说:我、我叫吴、吴安荣,从安居坝来……哒!听见那个“哒”,我“扑哧”一声就笑了出来。

    安秀和妖精

    何安秀和陈妖精的恋爱推迟了十三年才到来。

    这一天,是个下午,上了点年纪的何安秀女士从医保定点的大药店买了点药出来,听见后面有人慢条斯理地说:耶,前面的,好像是何老师得嘛!何安秀转身一看,笑了:嘿嘿,这不是陈……陈老师得嘛。多年不见,何安秀还是有点不好意思,“妖精”这个显然不是学名的称呼即将冲口而出的时候,被她咽回去了。这种不好意思,不仅仅是因为年辰久了没见,还有一件往事,两人从瞬间的羞涩和尴尬都能感觉出来——大家都还记得嘞。

    十三年前的一天,从不愉快的婚姻里走出来不久的何安秀的个人条件是这样的:中年,肤白显年轻,正派,当过音乐老师,能歌善舞,又是国营大单位的热门科室的正式职工(那时通过她能搞到些紧俏物资),有房,虽然有一个未成年女孩,但女儿是出口货,总有一天要嫁出去的。在她经常光临的“白果林婚姻介绍所”,她是可以骄傲的,是可以当得起介绍人周导演赋予她“白果林的白果”这一美誉的。虽然,她有点偏胖,但也基本符合一枚白果的美好形象。

    这一天,何白果被介绍给一位据说是学哲学的老大学生,在厂矿子弟校教书的陈老师:刚离婚,有一男孩随母,也有住房。何女士自己也当过老师,对陈老师颇有好感。他们在茶铺里泡了两碗“青山绿水”,就开始了交谈。何女士问:陈老师,你饭量有好大?陈老师略一沉吟:嗯,就拿面条打比配吧,一斤干面,还要加点菜,稀捞松活!何女士暗暗咂舌,就在心中为他量身定做了一个名字:妖精。虽然吃得多,但是人家也是有正式工作、有工资的。她觉得可以进一步交往,于是,就很正派地要求去看看陈老师的家和离婚证。陈老师很坦诚地答应了。


 看来陈老师哲学有点没学透,有一个重要哲学思想都忘记了:心急吃不了热豆腐。何安秀女士刚一跨进家门,他就按捺不住,欲对白果女士不轨,想剥了壳壳吃米米。这简直是在挑战何白果女士的心理极限。说时迟那时快,还没有靠近的陈老师觉得腹部被一样硬物抵住了,他脚杆一颤:何老师,那是啥子?!何安秀冷笑一声:啥子?!弹簧刀!你娃娃给老子放老实点,老子敢上你这儿来,就是有准备的!据说,此后,陈老师还是一五一十地把大学毕业证、教师证、离婚证都拿给何安秀女士看了的,只是看了之后,何女士拂袖而去,去了之后就没有了下文。不能不说,这是一个有阴影的记忆。

    他们下一次见面,就是十三年后。这个时候,他们见面一聊,居然两个都还是单身,不胜唏嘘。何女士再称为“白果”显然不合适了,她年近老年,越来越发福,虽然依然肤白,但是皱纹一大把了。陈妖精饭量虽然不减当年,但是由于学校精简机构,他当初费尽心机调去的一个部门,恰恰被精简了,他莫法,被安排去守大门。守大门,他那么大的饭量就养不活自己了,就还要去打一份工,如果想要吃饱了还要有点其他花销,就得打三份工。他白天在茶铺倒水,傍晚去帮馆子倒泔水,深夜再回学校守门。

    这个期间,如果不是当初读了点黑格儿、海德格儿,他是不好意思在那天下午把曾经的白果——何安秀女士从背后叫住的。他的身体还是很好的,他的目光是依然热情的,他的精神是依然充满期待的。他叫住何安秀女士,二人并肩走过大街小巷,在夕阳西下的时候,他甚至背诵了一句:夕阳无限好,只是近黄昏啊——何老师,你还没有吃夜饭吧?走,我请你吃砂锅米线!

    就是这一碗砂锅米线之后,这一段推迟了十三年的恋爱开始了。何安秀原谅了陈妖精,并且坦言当年因为对他有点成见,给他取了这么一个不太雅致的名字。陈老师一点都不生气,说:取得好!何安秀说:那我就这么叫你咯?陈妖精点点头:要得!


妖精!哎——

    妖精!!哎——

    妖精!!!哎——

    一问一答的黄昏恋,还是多美好的哈。

    陈妖精交了女朋友,希望能更多些外快,就凑钱和人家打伙买了一个歪三轮,怕城管逮,只敢在城边边上转。这一天,何安秀对他说:妖精,80路那边在修路,车站搬开了,好多人不晓得坐不到车,你去那边拉生意,一定好赚!陈妖精就去了。那一天,果然就赚了一百多元!他晚上回来之高兴喔,去提了副猪蹄子,喊安秀炖上。安秀想到他辛苦,基本上都给他一个人吃了——一斤干面,加猪蹄,还有些菜,他一个人稀捞松活。

    他们两个人都是节约人,就算日子宽余点了,也不得乱花。但是安秀毕竟曾经是能歌善舞的人物,还是在乎外形的。妖精的发型多年来是那种“地方支援中央”的“地中海格局”——中间秃顶,边边上留起多长,然后覆盖全球。风一吹,就像张学友唱的:乱了乱了头发乱了,喔耶喔耶。安秀说:来,妖精我给你剪一个头发,不在外面花钱。妖精说:要得!剪嘛!剪完之后,陈妖精忙到去学校交班,匆匆忙忙就下楼了。安秀在楼上远远欣赏了一眼自己的手艺,就倒在阳台上——她笑岔气了。那一天,妖精所到之处,没有一个人是可以保持正常表情的。他委屈地打电话来告诉安秀:好讨厌嘛!我们学校那些婆娘都笑得钻到桌子下面去了;街上的汽车都不开了把我看到,车上的人都在笑,堵了一长串!还有门口守自行车的王子都笑我,笑得一扑爬,把他守的自行车推倒你妈的好长一排……事后,安秀对人们形容她亲手缔造的杰作:你们晓得梯田嘛?大家一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点头:晓得!安秀继续说:那个发型就像是探照灯打在梯田上!那个光影效果是层层叠叠、坑坑洼洼……

    总之,两个人相处的时光是有很多值得记忆的事件的。

    两个人的儿女都在外地,这一年的春节他俩就在一起过。安秀把年夜饭剩到的卤菜用饭盒装起,再抓了点花生瓜子糖和水果,带几张报纸,和陈妖精顺着府南河一路转耍。累了,就把报纸垫在河边,把吃的拿出来,两个人拿牙签签起吃。妖精说:离婚这么多年来,这是我过得最幸福的一个春节。何安秀说:我也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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